何吳譚,是江陵縣普濟鎮(zhèn)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自然村落,是生我養(yǎng)我的地方。
離開故土三十多年了,早前還經(jīng);丶疫^年,近十多年因為忙于生計,幾乎沒有回去過。近日得閑,特想回去看看。但對于這個地方,其實我多少是有些害怕的,尤其害怕的是走那條必經(jīng)的泥巴路。
在我的記憶里,這條兩米多寬的村級公路,堪比李白筆下的“蜀道”。鄉(xiāng)親們說這條路是“晴天一把刀,下雨一灘沼”。晴天,路面坑坑洼洼,高的地方像山,低的地方似海。當時通用的板車,稍不留神就會陷進深坑里,或者翻倒在路邊的水溝里。推著獨輪車,就算全神貫注,也會接二連三地翻車。如果是雨天,情況會更加糟糕。路簡直就不叫路了,渾濁的一片。穿著套靴,深一腳淺一腳地挪移,無論怎么小心翼翼,泥漿都會灌滿套靴。有時誤入淤泥陷阱,連鞋底都會被拔掉。因為這里的土質(zhì)很有粘性,即便你使出九牛二虎之力,也無法讓自己的套靴全身而出。
后來,路邊長滿了盤根子草 ,盤根子草不沾鞋。逢下雨天,人們就在盤根子草上徐徐而行。如果有的地段長的草少,或者根本沒有草,人們大都會習慣性地伸出一只腳,小心地去水路里試探,確認找到了一塊硬地,才一踩而過。有時試探著,全是泥巴湯子,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,身子就失去平衡,一個趔趄栽進泥水里。等爬將出來,渾身裹滿泥漿,完全成了一個泥人。那份尷尬狼狽,迄今想起來還后怕。
這次出發(fā)前,我特地給堂弟貴喜打了個電話,詢問了一下家鄉(xiāng)的路況。堂弟沒待我把話說完,就語帶譏諷地說:“小哥,你還以為現(xiàn)在只有你們城市的路可以跑小車?告訴你,我們何吳譚的路都修成水泥路了,不要說小哥你開的是小轎車,就算你開F1跑車回來,也暢通無阻!
從武漢出發(fā),二百五十多公里的路途,只用了三個小時。要知道在九十代初,從普濟到武漢要用十多個小時,而且一路顛簸,給人的感覺不僅是累,還是活受罪。而今國家重視基礎(chǔ)建設,鄉(xiāng)村都通上水泥路了。沿后新公路繼續(xù)前行約三公路,在佛仙橋村四組右轉(zhuǎn),就進入了我最擔心的那不到一公里的村級公路。
駛?cè)氪宓,展現(xiàn)在眼前的路,就像在黑暗中突然出現(xiàn)的一道亮光。混凝土澆筑的不到三米寬的路面顯得十分干凈,道路的左邊依然是水渠,右邊部分是農(nóng)家,部分是農(nóng)田。路邊沒有我熟悉的盤根子草,而是挺拔偉岸的水杉。沿途看到,農(nóng)家門前的禾場也變成了水泥地,與村道有機的連成一體,很好地彌補了因村道過窄而不方便錯車的窘境。
“怎么樣,在我們農(nóng)村公路上開車的感覺如何?”堂弟不無得意地問。
“感覺很好,而且比城市開車省心。不過呢……”我欲言又止。
“不過什么?難道你還留戀當年的泥巴路?”堂弟臉上掠過一絲烏云。
“你放心,村里正計劃將道路加寬,到時你可要多捐點錢啰!碧玫芄笮Φ。
于我看來,村道,就是通往故鄉(xiāng)的血脈。脈通,才體健。從泥巴路上走出來的我,愿意讓家鄉(xiāng)的路越來越平展,越來越開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