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A的每日心情 | 開心 2015-10-1 15:33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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簽到天數(shù): 152 天 [LV.7]遠近聞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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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以前在晶報、中國經(jīng)營報先后開過時評專欄,后來因為尺度緊、稿費低等問題,寫了一段時間就不想寫了。現(xiàn)在在長江日報開了個歷史專欄,沒想到西哈努克吃雞鴨血談那段還是被斃。
近來,因為《舌尖上的中國2》的熱播,不少網(wǎng)友在議論中國美食的特點。有文章說“中國人對食材,尤其是對動物性食物的充分利用方式,很大程度上是長期食物相對匱乏導(dǎo)致的……周期性地達到生產(chǎn)力水平允許的人口極限,迫使中國人不斷從生存環(huán)境中擴大食物來源……”這說法相當(dāng)不靠譜。以常識看,總不會鋼琴見得少的孩子反倒學(xué)鋼琴學(xué)得好吧?對美食的精細化要求自然也是有閑有錢階層的事,難道窮人吃肉少反能把吃肉弄出什么花樣?
不信的話,請看宋元明清以來一些美味典故。宋人羅大經(jīng)的《鶴林玉露》載:“有士夫于京師買一妾,自言是蔡太師府包子廚上人。一日,令其作包子,辭以不能。詰之曰:‘既是包子廚中人,何為不能作包子?’對曰:‘妾乃包子廚中縷蔥絲者也!笨梢韵胂,有專門雕刻蔥絲者,那太師府的廚房至少得有好幾百號人,這中國美食的人力之費又豈是屁民之家能承受的?
再來看食材之費,宋人廖瑩中 《江行雜錄》中記載,有一位廚娘,做一道羊肉菜需用十頭羊,每頭只取羊臉肉一片。明人鄭仲夔《偶記》卷一記載,明代有個宦官吃的米“香滑有膏”,異于常品。產(chǎn)于何處?原來“其米生于鷓鴣尾,每尾二粒,取出放去,來歲仍可取也! 今人柏楊先生在《高山滾鼓集》里說,有一次明末富家文人冒辟疆請客費了300只羊,廚娘首先下令把三百只羊取來,每只只割下唇肉一片,其他的全都扔掉,冒先生大驚曰:“你這算干啥?”廚娘曰:“羊肉上的美味精華,全集中到他們的嘴唇上,其他的地方既腥且臊,不足用也。”清人梁章鉅的《歸田瑣記》記載,年羹堯吃一盤小炒肉需須一只肥豬,選豬里其最精處用之,而且是活豬。這活豬肉怎么取的?《歸田瑣記》沒說,但清人薛福成的《庸盦筆記》上的記載可作補充——清王朝中葉,漕運總督駐在清江埔,該地紅包盛行,貪污公開,花天酒地。有一次大家吃一盤豬肉,雖叫不出啥名堂,但其味精美,好吃得不像話,一個客人忽然要去廁所,走到后院一瞧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是在烹飪之前,先把一群豬趕到一間房子里緊閉門窗,每人手中拿一根竹桿,拚命的打,豬就如所預(yù)料的又奔又跳,又叫又鬧,而終于天昏地暗,死了之后,即由廚師在每頭豬背上割下一刀。
也許你以為這種事只有古代才有。錯,現(xiàn)在也有。1973年,流亡中國的西哈努克親王到上海訪問,負(fù)責(zé)接待的南市區(qū)飲食公司準(zhǔn)備請親王品嘗一下上海風(fēng)味小吃雞鴨血湯。為做好這道風(fēng)味,師傅們?nèi)履舷,找到了?yōu)質(zhì)的本地草雞,殺了108只雞才找到所需的雞卵——真叫是殺雞取卵了。這個雞卵并非成形結(jié)殼的雞蛋,而是附著在腸子里的卵,才黃豆那么大小。黃澄澄的雞卵,配玉白色的雞腸和深紅色的血湯應(yīng)該相當(dāng)悅目。但是當(dāng)天親王跟莫尼克公主打網(wǎng)球賽,一時難以收場,活動就改到第二天。于是第二天師傅們又殺了108只雞。當(dāng)這道湯上桌時,親王一吃,贊不絕口,一碗不過癮,又來一碗。
所以,柏楊先生感慨:“中國固然是一個吃文化很高的民族,但這種文化似乎只集中到高階層,成為一個既得利益所特有的文化,小民們不與焉”,真是一針見血啊,舉凡各種文化精細化的動力,權(quán)貴的享受從來比屁民的匱乏要有沖勁得多了,這是歷史經(jīng)驗,更是人性使然。 (鄺海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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